【嘉话•叙事】有时治愈，总是安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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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在危重症监护室工作，人们总习惯称呼其为 ICU。在很多人的理解中，一旦进入重症监护室，很有可能渐渐被死亡所吞噬，机器的报警声会让人恐惧，不寒而栗，这是一个让人光听名字就感觉会陷入黑暗的科室。但是，对待所有急危重症患者，这里的医护人员都竭尽全力，和病魔拼搏战斗到底，不放弃一点希望，因为我们知道，对于病人来说，赢了就是重生！

“这是 2 床严大叔，因为肠梗阻昨晚在急诊全麻下行的剖腹探查术+近端结肠造瘘术，在用镇痛镇静，神志嗜睡的，气管插管中……”夜班同事一如既往地进行患者病情交接，了解到医生要给严大叔脱机拔管，我遵从医嘱暂停了镇痛镇静药物。过了大概半小时，我看严大叔的头在摇晃，于是低下头轻声喊了下：“严大叔，能听到我说话吗？”大叔缓缓睁开了双眼，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不安。

我见他神情紧张，赶忙去安抚：“严大叔，您昨晚动了手术，要靠嘴巴里一个管子来呼吸，我知道您难受，医生说待会血气指标好就给您拔掉它，您再坚持一会会儿就好，别怕哈。”说完，严大叔安静了下来。一个小时后，血气各项指标都正常，严大叔顺利拔了气管插管，改用鼻导管吸氧，各项生命体征也都是正常的。

一般气管插管拔出后，患者可能会出现失声或声音嘶哑的情况。恢复正常呼吸的严大叔也不例外，我见他嘴里嘟囔着，迫切地想要表达些什么，便俯下身尽量贴近耳朵去聆听，模模糊糊听到“...我...我还有救吗?”

听到这，我赶忙安慰道：“严大叔，您别太担心，早上主刀的万主任来看过您啦，还说您昨晚的手术很顺利的，身体的各项指标都很好，您现在要做的就是闭上眼睛好好休息，我是小樊，就在您身边，放心睡哈。”听着我的话，严大叔眉头舒展，渐渐闭上了双眼。工作间隙，我时不时地去看看他，见他面目祥和，呼吸平稳，我想，严大叔应该是进入了梦乡。

凌晨交接完班，我在不远处给其他患者做治疗，转头发现严大叔在叹气，忙完手头上的活，我轻轻走到大叔床边。

“严大叔，我是白天的小樊，您是睡不着吗？这时候您更需要休息呀。”

“能睡，就是突然醒了，想一些事情。”

“大叔，您刚动完一个大手术，身体是虚弱的，要多多休息才恢复的快呀。”

“小姑娘，你不知道，我是被自己给耽误了啊”说完，又叹了口气。

“大叔，反正您暂时也睡不着了，能跟我说说情况吗？”

“那好吧，这次来医院之前，其实我在家已经肚子疼 5 天了，我当时就单纯的以为是普通的肠炎，吃了点止疼药，心想过几天就好了。谁知过了几天，肚子越来越疼，我实在摒不住了，才告诉儿子把我送医院来。来医院，做了好多检查，医生说我肠子有一段被堵住了，需要马上手术，再晚可能连命都保不住，我当时就慌了……”回想起早上严大叔的话，我明白他为何那么的紧张了。

“大叔，您生病没有在第一时间来就医，这点可要批评您一下，但是医生说我们这个手术还是很成功的，只要好好配合治疗，相信您很快就能康复出院的。”

“真的吗，你们这不是 ICU 吗，人家都说生病住这儿的没几个能出去，那我能出去？”

“大叔呀，那是外面不了解我们科，来 ICU 的病人，确实个个都很危重，但是我们同事每天都争分夺秒地和患者一起与病魔作斗争，斗争当然会有胜利，您看隔壁 3 床那个阿姨睡得多香，她来的时候情况不好，经过几天治疗已经好的差不多了，医生说明天就能转出去了呢。”

“真好，希望我也能早点出去，都有点想家了”这时的严大叔已不再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，情绪终于“由阴转晴”，眼神里更是充满了希望。

“会的，严大叔，您看您生命体征各项都很正常，相信很快就能转出去的。现在您要做的就是多睡觉来养精蓄锐。”

“小姑娘，我跟你说哦，我平时在家很注意养生的，高血压药一次也没忘记过，你看我血压是不是控制的很好。”大叔得意的笑着说。

我抬头瞄了瞄心电监护仪，对他竖起了大拇指。并示意他太晚了要休息，大叔点点头，我协助他调整了一下体位，不一会儿便入睡了。

等我再一次上班，得知严大叔要转去普通病房，我走到他床边，此时大叔在看手机里的新闻。

“严大叔，昨晚休息的怎么样，还记得我吗?”我笑着问大叔看看我，稍微眯了下眼睛，说：“记得记得，你是前天晚上的小樊，你们个个全副武装，我都得仔细瞧才认得出啊。”

“听说您今天能去普通病房了，恭喜呀，出去后配合治疗养养好，您很快就能回家了。以后再有不舒服的地方，一定要及时来医院看呀。”

“哈哈，小姑娘，借你吉言啊，以后可再不敢摒了，也谢谢你前天听我说这么多。”

看着严大叔露出笑脸，我由衷地为他高兴。

在 ICU，我见过生命最脆弱的时候，没有意识、眼角却含着泪水。大家都知道，医学并不是万能的，“有时治愈，时常帮助，总是安慰”才是医者常态。每天直面生死，我们在坚强的同时也需要有柔软的一面。因为这样，在“冰冷”的制度和难以改变的客观情况面前，才能更多的感受患者情感的需要，让医者更有温度。

（来源：ICU 樊娜娜）